生死有命,我嘗試著不要讓自己強求。如此一來,我也可以看的更透更開。
老媽說,最近六叔晚上因為疼痛無法入睡。
我想起我回去的那兩天,六叔老是在半夜醒過來,原來是因為太痛了。
順便也提醒我手機記得隨時開著,萬一沒接到,也要記得馬上打電話回家,
我只是回了聲好。
六歲時候六叔送我的一台挖土車,黃色的大臂、紅色的車蓋、座位旁藍色的塑膠外殼,
我只記得我在家裡堆著布的倉庫駕著那台電動挖土車一兩次,
父母在我小學時就將那裡改建成廚房了。
原本深灰色的水泥牆,現在變成白色磁磚牆,
而那些叫不出顏色,只能靠板子上的色碼辨別的布料,也在父母轉業後消失,
現在已經剩下一個餐桌、一台抽油煙機、滿滿的廚具和一台冰箱。
那台挖土車莫名的消失了,小時候的記憶也只在一些泛黃的舊照片中出現。
離家後的第二年,爺爺奶奶過世的那年暑假,叔伯間反目的秋天。
還在感嘆彼此城府太深時,六叔卻已經命在旦夕。
這幾年來,他的身體其實都有警訊,卻不斷的忽略,只在診所裡面打止痛針。
自己已經得了重病也不知道,直到前幾個月支持不住了才打電話回台南,
老爸說,他看到六叔下客運的那一瞬間,就知道兄弟緣份將到盡頭。
然而醫院檢查後的結果就是末期。
老爸也在那之後打了通電話給我,簡單交代一些近況。
然後跟我說『只是先跟你講,我們日子還是要過下去。』
醫生也很明白的說,開刀只是讓六叔不用靠拐杖走路,對病情沒有幫助。
老爸還是答應了,即使再怎麼不想讓六叔承受開刀的痛苦,
但為了讓六叔再未來幾個月內過的有尊嚴一點,還是決定送進了手術房。
手術後狀況穩定,接著就進入化療的艱苦時期。
如今六叔就好比風中殘燭,身體上多了好幾個注射的管子,
孱弱的雙腳每一步都很艱難,因為化療而稀疏的頭髮讓背影越來越憔悴,
那身皮囊彷彿已經到了該蛻去的時候。
老爸準備跟醫生商量使用嗎啡了,
生命已然走進了枯槁,唯一能做的只有維持一點尊嚴。
我想起火葬場的火爐、門外細細的雨、棺木燃燒後的骨灰。
緣份於此,能做的只是目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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